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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姑橋東巨洋水造舟記》解讀
《楊姑橋東巨洋水造舟記》(以下簡稱《造舟記》)是清代益都人李文藻的一篇文章,記述的是清代彌河造船之事。此文既是文學作品,又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今將《造舟記》這一名篇解讀,加以分析論述,或許于挖掘彌河歷史文化有所補益。下面是原文:
楊姑橋東巨洋水造舟記
縣故無舟。縣之有舟,明知縣呂孔良始造于巨彌口,而記之者鄉前輩宋祠部延年也。上巨彌口十余里,為楊姑橋口,舊當諸、安、膠、密之沖。自膠州開海道貿易江淛者又經焉,于是為巨渡。而夏秋水暴至,鯨奔黿吼,往往殺(淹死)人。人雖患之,而不勝其牟利之心,故淪溺無虛歲。夫利之所在,至于瀕死不避。使有一法,費不及百金,而履濤瀧如平地,永無顛斃之憂,則人之欣然以聚財鳩工而蕆事,宜也。祥符朱公國華,治縣之三年,問民疾苦,百廢俱興。過茲口(楊姑橋渡口),見平沙迷漫無涯也,板橋楛薄,無久理也。土人睥睨據兩岸,行者予重資,然后傴其躬手行者尻而負以過。至于婦人皆然,可丑也。騎而渡者,馬戰栗如不勝,而馬上者無人色,可憫也。咄咄久之,乃授意尉王君云聲,謀造二舟。始于去年六月,今三月二舟以成,試于河。河左右數十里,父老發蒼蒼,鮮有見舟者,皆挈其童稚來聚觀,而巨洋不能為災矣。嘻!是舟耳,在江湖則輕于一葉,置茲水則巋然佳觀。郡縣之人,皆賴以濟而奔走焉。天下有原無足異,而以所處僻陋取重者,可僂指數哉!前造舟呂公(呂孔良),河南人;今公(朱國華)亦河南人。某雖有記,未敢衡禮部(指宋延年)矣。醵錢者戶胥某、里正某,例得附書。
李文藻《造舟記》,文章重點突出,描述生動,記載了渡口情況、造舟的地點、造舟者和其成果。造舟的地點就在楊姑橋東彌河渡口。《造舟記》同時提到明代巨彌渡口造舟之事(本文兼作解釋)。
彌河 舊稱“巨洋水”,發源于臨朐沂山西部,流經臨朐縣部分鄉鎮與青州市的彌河鎮、黃樓街道、譚坊鎮、東夏鎮,經壽光市境而入大海。青州境內流長29.82千米,流域面積662.5平方公里。其支流有石河、溫涼河、南陽河、康浪河等。彌河水系在青州市占有重要的地位。境內主河槽寬250—300米,水流量變幅較大。
彌河是有名的大沙河,河沙是建筑用料,曾經發揮過重要作用。彌河的水質很好,河中魚類有許多種,水鳥種類亦多。河岸上盛產銀瓜,是馳名的地方特產。彌河有美麗的風光,有充足的水源,養育了一方百姓。人們沿河而居,世代繁衍,形成了若干村莊,具有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
古時候,從青州通往山東半島,有兩條驛道(俗稱官道):去登州、萊州等地的驛道稱“濟青登萊驛道”;通往安邱、諸城、高密、膠州等地的驛道稱“齊魯驛道”。因為年年有東部學子至青州府參加科考,所以驛道俗稱為“考大道”。兩條驛道都要經過彌河,所經之處北有巨彌,南有楊姑橋兩處渡口。兩處相距十余里。
出青州城東門,奔東南方向,迤邐而行,至楊姑橋村(今屬青州市黃樓街道辦事處),其東一里便是彌河灘。此處是齊魯驛道上的“巨渡”(大型渡口)。遠近行人過河要經渡口,而且內地自膠州開海道去江浙經商貿易者也要由此經過。但是,彌河水面很寬,深淺不一,渡河就成了問題。特別是夏秋季節,暴發洪水不可避免,如果橋梁沖毀,過河便十分困難。
苦渡 為方便渡河,當地常常建造木板橋。“板橋驢得得,沙跡水泠泠。遠樹差池綠,香山罨畫青。”(清益都文人劉汝弼《渡彌水》)就是描寫從板橋過河的景象。如果水勢正常,板橋牢固,行人從橋上通過,既輕松還有些愜意呢。
然而,板橋很容易損壞,更怕洪水沖擊,所以“無久理也”。洪水來臨,往往為患,橋被沖毀或者蕩然無存,原河道會變得深淺莫測。由于水質渾濁不清,水流湍急,人們過河難保安全。明知過河有危險,但急于貿易者和有其他急事者還是冒險而涉,所以溺水死人之事,時有發生。
長長的木橋,用料、用工代價不低,建造不是容易之事。失去了橋,經此者只好涉水過河。有的人望河興嘆,進退兩難;有的人試探著下水,卻膽戰心驚,欲進不前。在這種情況下,急于前行者只好花錢雇人背著過河,從而有了“背河”這一行當。背河的情景不很雅觀,甚至“可丑”。雇主摟住背者的肩部,趴其身上。背者則雙臂后挽,以手緊挎雇主的大腿,彎腰前行。此時,即使女人過河,也顧不得害羞了。女人與男人不同的是將腿蜷回,腳朝后,以小腿承受背河者的手。過去的女人纏足,走路都困難,更不用說過河了,所以雇人背河者多為婦女。背河者皆為身強力壯而識水性與河況之人,能保證安全。當地青壯年則無須顧人,自行淌水過河者還是多數。
一些官員或者富商騎馬,有的文人騎驢過河。面對河水,牲畜若是害怕,驚恐不前,騎馬或騎驢的人嚇得戰戰兢兢,其情景令人可嘆,并有潛在的危險。洪水過后,河沙泛軟,人、畜難行,如行李過重,更加困難。
在無橋的情況下,假使有一辦法,能使人們無憂無慮,安全渡河,花錢不多就能辦到,那就是造舟。
造舟 舟,小船的稱謂。有資料可查證者,益都境內的彌河段先后造舟二次,明代嘉靖年間和清代乾隆年間各一次。巧合的是,兩次造舟者呂孔良和朱國華都是益都知縣,皆為河南人。兩次造舟地點分別在濟青登萊驛道的巨彌渡口和齊魯驛道的楊姑橋渡口。
巨彌村(今屬青州市黃樓街道辦事處)在青州城東三十里,彌河西岸。村東即渡口。造舟者呂孔良,河南洛陽人, 明嘉靖二十九年任益都知縣,其他不詳。作記者宋延年,字仁夫,號一川,益都人,明嘉靖十六年舉人,官至南京禮部司務,著有《春秋筆記》等。宋延年有城內住宅和城東陽村(今青州市譚坊鎮宋池村)別墅。他經常來往于巨彌渡口,對彌河非常熟悉,常坐呂孔良所造之舟,所以他寫了《巨水渡舟記》。其文載清光緒《益都縣圖志》。
由光緒《益都縣圖志》得知:“(巨彌)舟歲久敝漏。癸丑,知府王公捐俸,加造大船一只。民咸賴焉。”癸丑,即萬歷四十一年(1613);王公,系青州知府王家賓。郡人劉逕孚有詩贊王家賓造船:“路入登萊古渡口,夏秋彌水漲天游。徒杠尚為漂泊慮,舟楫王公設謀周,車馬去來無滯跡,東西絡繹免淹流。試仿鄭產通溱洧,義惠應輸第一籌。” 王嘉賓,字國重,號光宇,萬歷進士,北直隸定興縣人。
楊姑橋渡口,在青州城東十八里。渡口木橋歷代都有修建,然屢屢毀于洪暴。約在乾隆二十三年的某一天,益都知縣朱國華打此經過,親眼目睹了涉水渡河的困難景象,感慨于心。歸后,他安排屬吏王云聲,計劃造舟二只以解決苦渡問題。首先要籌錢,此項工作主要由縣里的戶胥(負責民政的小吏)和當地的里正(鄉間行政主管)負責。然后找工匠制作,歷時半年有余,舟下水試驗成功。
船(老百姓習慣叫法)造好了,新船下水了,附近的民眾轟動了!許多白發蒼蒼的老者,一生都未見過船,皆攜其童稚來河岸圍觀,開了眼界,歡呼雀躍。有了船再也不用為渡河發愁了。為此,人們皆感激知縣朱國華的善政。
朱國華,河南祥符人,進士,清乾隆二十年任益都知縣,其他不詳。朱國華,李文藻集作朱華國,光緒《益都縣圖志》據碑記題名證誤。本文朱國華名,依據縣志。
記文作者李文藻 李文藻(1730-1778),字素伯,一字茝畹,晚年又號南澗,世居南陽城東門外春牛街。他“讀書博覽今古,不為世俗之學”。每到一個地方,先去拜訪結交品學高尚的賢士。乾隆二十四年(1759),李文藻參加鄉試,以第二名中舉人。按察使沈廷芳看到他的文章,極為贊賞,對主考錢大昕祝賀說:“此子天下才也,君得人矣!”次年,李文藻考中進士。但他聽從座師錢大昕的勸告,沒有急于做官,而是返鄉繼續研究學問。直到乾隆三十四年,謁選恩平(今廣東恩平)知縣,次年擔任廣東鄉試的副考官。此后,又先后任職新安縣(今廣東深圳)、潮陽縣(今廣東汕頭)。以海疆三年俸滿,被保薦擢升桂林府(今廣西桂林)同知。李文藻長期在嶺南任職,長年累月奔走于崇山峻嶺之間,染上了瘴氣。任桂林同知僅年余,便不幸離開了人世,年僅49歲。李文藻一生著述很多,有《嶺南詩集》《南澗文集》若干卷,還有金石著作《泰山金石考》與《益都金石考》。
李文藻曾多次經過彌河。乾隆二十七年(1762),應諸城縣知縣宮懋讓之邀,主纂《諸城縣志》,又往返經彌河。對于苦渡彌水之情景,朱知縣造舟之事,李文藻了然于胸,有感于心,發而為文,便有了《楊姑橋巨彌水造舟記》。李文藻的記文甚妙,但其前有宋延年的《巨水造舟記》,先生表現得很謙虛,說自己的記文“未敢衡禮部”。“衡”乃抗衡、比較之義;“禮部”代指宋延年,因宋曾是禮部屬員。
感言 李文藻在其文中特作感慨之語曰:“是舟耳,在江湖則輕于一葉,置茲水則巋然佳觀。郡縣之人,皆賴以濟而奔走焉。天下有原無足異,而以所處僻陋取重者,可僂指數哉!”誠如其言。以全國而言,湖上扁舟、江上大船、海上巨輪,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船只比比皆是,不足為奇。然而在那封閉落后的年代,北方內地的老百姓未見過舟船,較為普遍。因此,彌河上出現了二舟,成為當時奇觀。
李文藻為朱知縣造舟事作記,說明這位地方官能為民排憂解難,值得一書。造二只小舟看似小事,但在那個年月并不容易,如果無人牽頭或指示即難辦到,這是朱知縣在任上干的實事和好事。
李文藻先生的記文未收入縣志,而錄于其文集。先生熱愛家鄉的情懷為后輩敬仰,其文章應予公諸于世,使其精神得以發揚。
新景 今天的彌河,大橋飛架,各種車輛川流不息,過河,無須船渡,更無人涉了。前些年,因挖河沙,出現了鐵制挖沙船,造船成為一種產業。當然,這種挖沙船與木制的小舟有完全不同的概念。現在,彌河已經打造為國家級濕地公園,并成為青州市旅游景點,游船畫舫在水中蕩漾,岸柳花林,拱橋亭廊,不亞于江南風光。不同的是,坐船人不是匆忙過路的行人,而是悠閑賞景的游客了。船是賞景者乘坐的工具;船是濕地風景的點綴;船是時代文明的產物與象征。巨洋水煥發新姿,楊姑橋渡口變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
附:宋延年《巨水渡舟記》
巨水渡舟記
巨洋水,在縣東三十里。水勢散緩,平沙四漫,不減濰淄,亦東方巨津也。夏秋,水驟至,波濤洶蕩,或至殺人,行者苦之。
文川呂公履任之二年,政清民和,百廢俱理,乃下鄉邑,問民疾苦。適巨水秋漲,民有覆沒者。嘆曰:“吾暴行日中,凡以為民也。即民有顛斃于前而莫之援,吾目所不及見者,皆如巨水矣。”歸,言于郡守潘公,可之。乃出帑金三十,聚財鳩工,閱歲而舟完。卜于五月五日試舟于河。是日,水復大作,舟師往來,如履平地。民歡呼曰:“我公,濟我活我。”自是,而水不為災矣!夫為政,在不費而惠。惠而費,非善政也。巨水,當東西千里之沖,日涉者無慮千百,遇水歲傷不下數十人,而渡河之費,歲可耗民十余萬錢。公一舉而歲活數十人,省民錢十余萬。無論百年,即二十年后,所省活詎可量哉?較其費,則中帑二三金耳。公殆惠而不費者耶!夫飼雀渡蟻,即為陰德,報亦如之。嗟嗟若公者,又當何如耶?
予家縣之東田里,月嘗一再渡河,受公之利特先,而喜與斯民共嘉樂之也。是為記。
公,諱孔良,字子性,號文川,丁未進士,河南洛陽人。(文/ 房重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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