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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的凝道書院
書院是我國古代的一種教育機構。青州歷史上的書院,先后有矮松園書院、松林書院、凝道書院、白龍洞書院、云門書院、旌賢書院、海岱書院等十多所,其中有的是在同一地址上所建,為前后關系。這些書院除了白龍洞書院在西北山區(今屬淄博市臨淄區境內)以外,其余均在青州城區。
青州這些書院的發展并非一帆風順,是經過了多次劫難,斷斷續續以時間的推延而完成了其歷史使命的。
北宋年間青州的矮松園,是全國聞名的書院,是狀元宰相王曾讀書的地方,位于青州南陽城西南隅。金元時期戰爭頻繁,矮松園書院廢圮,一度成為僧舍。明成化五年(1469)知府李昂奏請朝廷,恢復書院,矮松園舊址尚有松百株,因改名為“松林書院”。松林書院為青州培養了一批人才,“書院松濤”也成為青州的一大景勝。嘉靖十七年(1538),朝廷下旨毀天下書院,書院荒廢。松林書院自始至廢,共興辦了69年。嘉靖末年,鄒善在山東督學時至青州,與青州知府杜思,在松林書院舊址上重新建設書院,易名為“凝道書院”。松林書院被毀與凝道書院建立,間隔時間近30年。
明萬歷末,青州人、狀元趙秉忠在《云門書院記》中開頭一段話,追述了凝道書院的概況。他寫道:“青州舊有凝道書院,在郡治西南,堂室嚴翼,檜柏環拱,每青蘋白龍鱗起,若萬壑噴巨浪,題曰‘書院松濤’,其創室題詠載郡志。隆慶丁卯,督學者鄒公善,講‘明良知’,羽翼圣道,設皋比涵丈于此。一時賢者師濟景從,造士作人之盛,學士、先生迄今數能言。”文中的“隆慶丁卯”即隆慶元年(1567);“鄒公善”即鄒善,鄒公是對鄒善的尊稱。此文說明,隆慶元年鄒善在凝道書院講學,書院已經盛況空前。
鄒善,字繼甫,號穎泉,明江西安福人。《明史》載:“鄒善,嘉靖三十五年進士,以刑部員外郎恤刑湖廣,矜釋甚多。擢山東提學僉事,時與諸生講學。萬歷初,累官廣東右布政使,謝病歸。久之,以薦即家授太常卿致仕。”嘉靖四十三年(1564),鄒善擢任山東提學使(即提學僉事,屬山東按察司),負責全省的教育督察,隆慶五年(1571)離開山東調往湖廣,在山東任上共有7年時間。他在濟南的濼源書院講學時,培養了許多人才,其中有大書法家邢侗等。山東東部昌邑、即墨等地都留下了鄒善的足跡。
明代,青州城中有府儒學與益都縣儒學,教學條件都相當優越,但受名額限制,遠遠不能滿足士子們求學的愿望。以往,書院與學府是并存的,能起到互補作用。府學畢業的學生可以在書院繼續進修,直至考上舉人或者進士。書院還是學術交流的場所,有明一代,儒家經典占統治地位,而程朱理學與陽明心學在不同時期也充分得到發揚。書院是大儒名士施展才華和學問的陣地,也是學子后生們向明師學習、互相研究以求進身的陣地。作為文人來說,書院不可或缺。
鄒善在山東的主要任務是督學,然而,他對辦書院更是熱衷。嘉靖四十五年(1566),鄒善來青州視學。是時,青州松林書院雖然被毀,但毀得并不徹底,其屋基、樹木尚存。加以修葺整理之后,一座新的書院誕生了。書院的建筑依照松林書院的基礎,恢復重修,主要有前后講堂、孔圣祠、名賢祠(亦稱“十三賢祠”)、鄉賢祠,旁構藏修、息游二軒,其他齋室多間。鄒善將書院定名為“凝道書院”。“凝”是凝聚;“道”是道統。“凝道書院”旨在凝聚人心,傳承與發揚儒家文化道統,鄒善則“時與諸生講學”其中。鄒善講學所秉承的是王守仁“致良知”的學說。王守仁是江蘇余姚人,明中期最重要的思想家,人稱“陽明先生”。他的哲學,稱為“心學”,對儒家思想有所發展,“致良知”、“知行合一”便是他哲學思想的核心。鄒善的父親鄒守益是著名學者、王陽明學派的代表人物。鄒善受其父影響,所到之處興辦書院講學,發揚光大了王氏心學。因為鄒善是省級人物,所以青州的志書對他缺乏記載,《山東通志》中也不可能有詳細記載,但在趙秉忠的《云門書院記》中記述得十分明確。
青州凝道書院的開辦、建設,與當時的青州知府杜思有直接關系。杜思,字子睿,明浙江鄞縣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進士,嘉靖四十一年(1562)由工部郎中出知青州。清光緒《益都縣圖志》載:杜思“溫文好學”,“人稱綜雅,談經課藝,名士奮起,科第亦自此稱盛云。”杜思蒞任青州之后,修府衙和孔廟,百廢俱舉,每事盡心。嘉靖四十三年(1564)之夏,杜思開始重修松林書院中的名宦、鄉賢二祠,第二年春落成。這是書院重新啟動的基礎;杜思“談經課藝”、“群諸生而為文會”(鐘羽正《青州人物志》),這是書院重新講學的開始。文會是士子們的學習組織。在書院停辦的情況下,文會發揮著重要作用。嘉靖末年和萬歷中期,青州文會很盛。
凝道書院建立之后,增置教學場所,招攬名師講學,使青州的教育上了大的臺階,青州真正實現了名士奮起、科第始盛的局面。凝道書院所聘山長、教師,沒有文獻詳細記載。據零散文字記載推斷,當時在書院任教者有房如矩、冀錬,其他不詳。
房如矩,字正甫,號心源,明代青州府益都人,祖上世代為農,其兄房如式以科舉入仕,官至陜西按察使。房如矩熟讀經書,學位至貢生,考舉人未中,便不再參加科舉,一心攻讀,以教學為業,后來出仕做過褒城知縣。清康熙《益都縣志·儒林》載:“房如矩,如式弟。醇厚端謹,有聲庠序。從江右鄒氏講‘良知之學’,敝衣不飾,秉禮敷教,出其門多為名士。由歲貢令褒城,恂恂字愛。以引疾歸,宦橐蕭然,家貧如未官時,真儒之廉慎者。”古人以東為左,西為右,所以江西被稱為“江右”;鄒氏即指鄒善。此文是鄒善在青州辦學的又一證據,也是證明房如矩在凝道書院講學的依據。他們講的“良知之學”便是書院的主導思想。房如矩以“儒而廉慎”,受到世人尊重,卒后祀青州府鄉賢祠。房如矩,“出其門多為名士”作何解釋?不妨以曹璜為例,可見一斑。曹璜之子曹貞孺的著作《云門輯舊》中有“舉人上學”一則故事。他記道:“昔我父從學于明經(貢生的別稱)房心源名如矩者,有年矣。”足見曹璜便是房如矩在凝道書院講學時的學生。曹璜,字見素,明青州人,萬歷進士,官至通政司左參議。曹氏兄弟三進士(曹璜萬歷十四年進士,其弟曹璉、曹珖俱萬歷二十三年進士),他是老大。康熙《益都縣志》載:“他生平伉爽,有烈氣,幼時好談道義名節,晚乃少鏟其铓角,一歸簡易。……(歸后)與二弟璉、珖剖析至義,婉言深語,漏三、四下未已也。”萬歷十年(1582),曹璜已經中了舉人,時年21歲,仍于社會事務中抽身拜望老師房如矩,仍要求老師布置作業,自己去用功完成,第二天一早,再以所讀書籍,向老師背誦。此時,凝道書院已經被毀,但是房如矩依舊在別處教書。如矩是貢生身份,接受舉人的參拜有些惶惶不安,但曹璜是出于至誠,這件事成為愛生尊師的一段佳話。
冀錬,字純夫,號康川,明青州城東鄭母村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進士,官至兵部侍郎。康熙《益都縣志》說他:“生而岐嶷,向學專篤。其學以誠為主,以敬為宗,舉止語默,皆有成法,毅然以圣賢為必可師,以天下國家為己任,曰:‘不如是,虛過一生矣’。”冀錬至凝道書院講學是在書院開辦數年之后。隆慶三年(1569),冀錬以勞瘁乞歸,杜門謝客在家修真養性。這時,有人勸他聚徒講學,他不應。時隔不久,他接受了凝道書院的聘請,開始了教學活動。這件事史志并沒有記載,其他文獻也未見記載,但康熙《益都縣志》冀錬的傳中卻有模棱兩可的記載,說他“及接后生晚進,孜孜以誘,盎然坐春風中,忘其為尊宿也。”看來他晚年還是樂于講學,學生不少,其學識得到了盡量發揮。鐘羽正就是冀錬的得意門生,這是冀錬講學的有力證明。鐘羽正,字淑濂,號龍淵,明青州城北鐘家莊人,萬歷八年(1580)進士,官至太子太保、工部尚書,是有名的清官直臣,《明史》有傳。羽正自束發少年便拜冀錬為師,可是,冀錬在外做官,無法堅持他們的教與學。及至冀錬退歸故里上凝道書院講學,鐘羽正能夠在老師身邊親受教誨,受益匪淺,遂科舉得中,飛黃騰達。可是,鐘羽正受到老師冀錬的影響,清正為官,敢于直諫,在官場上受了極大的挫折,中間近30年時間被貶鄉居。冀錬卒后,鐘羽正寫祭文灑淚祭奠。此文見之于鐘氏《崇雅堂集》。
凝道書院開辦后的近年內,青州蟬聯中進士多名,中舉者更多,如進士魏浚、朱鴻謨、蔣春芳、馮琦、鐘羽正、曹璜、石巖、董可威等。其中馮琦、鐘羽正、董可威官至尚書,成為朝廷重臣。當然,這不一定全是書院培養的結果,但書院的超脫條件肯定是起了主要作用。凝道書院的學生比縣學、府學所教授的學生的年齡相對來說較大,有的生員科考不利,也到書院來進修深造。縣學、府學的教授、教諭、訓導們,多是些舉人或者貢生所任,而書院所聘多為有名望的碩學大儒,所以在書院學習的舉子科舉高中者多。凝道書院時期,青州中進士、舉人者比任何時期都多,這充分說明當時凝道書院辦學之盛。
朱鴻謨,字文甫,號鑒塘,明益都人,隆慶五年(1571)進士,官至刑部侍郎,《明史》有傳。宰相張居正之父卒,居正戀權不奔喪,遭到許多官員上疏彈劾。張居正大怒,對上疏者施以重刑,朱鴻謨被貶歸鄉。后又出任應天巡撫,他清田稽詭,懲治豪猾,當地百姓以為可與清官海瑞相媲美。朱鴻謨在凝道書院學習了一段時間,隆慶四年(1570),在山東考中了舉人,是鄒善選拔的人才。鄒善向朱鴻謨講“良知之旨”,而鴻謨卻堅持理學的信念不動。朱鴻謨“心儀冀端恪”,“尊濂洛關閩矩舊如護要領”(鐘羽正《青州人物志》)。可見,朱對冀錬的理學理論非常崇拜。他在吉安府任推官時,潔身持法,風格方峻,杜絕請客迎往,時時與諸生談經義,所陶冶皆成名。東林黨領袖人物、大儒鄒元標就是朱鴻謨的門生。鄒元標一直稱朱為恩師,尺牘往來不斷。天啟年間,鄒元標任左都御史時,曾與馮從吾、高攀龍、青州的曹珖等在北京辦首善書院。鄒元標也是講“致良知”之學。
蔣春芳,字實伯,號元軒,明青州人,衡府籍,萬歷八年(1580)進士。任御史,山西巡鹽、淮揚巡按,俱有風采,官升至尚寶司卿。蔣春芳“先從鄒穎泉受良知之傳”(鐘羽正《青州人物志》),可見他是鄒善在凝道書院講學時期的學生。而他主河南鄉試時,得人為盛。鐘羽正稱蔣“授徒善誘,各因材質所宜而喻之于道,出其門登科貢者不絕。”蔣春芳是從凝道書院出來的一代名儒。
在書院學習的士子們,主要學習儒家經典四書五經,還要學寫策論,并習詩詞賦頌等。為了科考的需要,他們必須研習一些時文,時文亦稱“制義”,類似科考中的范文。掌握一定的考試知識和規律,是士子們需要解決的問題。書院中的老師都經過科舉,且多是進士而官場致仕,他們的切身體驗和社會上的見聞,能開拓學生的知識面,對士子們科考起到了指導作用。所以,科場考中者數量多少也能衡量書院的綜合水平。書院教師首先要加強對學生的學習指導,科舉還是其主要目的。理學、心學等學術理論畢竟是一些大儒們的研究課題,對學生僅是影響而已。
凝道書院在教學中,非常重視對學生品格的教育。書院設孔圣祠,這是所有學府普遍的,而且是必須的。書院中保留了松林書院時的名賢祠與鄉賢祠,十分必要。名賢祠祀范仲淹、富弼、歐陽修等北宋時期在青州為官有政績的十三位知州;鄉賢祠祀房玄齡、王曾、孝子董永等四十余人。名宦與鄉賢都是為學子們樹立的榜樣。隆慶元年(1567)春,鄒善帶領學生去拜謁范公祠,對學生進行現場教育,當即作詩以紀之。詩為五言排律,題目是《謁范文正公祠酌泉有感示諸生》。詩曰:“昔聞長白山,清苦無與比。獨抱先憂念,推溝同所恥。……嗟予及諸生,黽勉迫芳執,勿忘千古期,請從長白始。”(石刻今存三賢祠)長白山,指山東鄒平的長白山,范仲淹少年讀書的地方。范仲淹是經過艱苦奮斗成長起來的偉大的政治家、軍事家和文學家。鄒公以范公的事跡來激勵諸生,足見他用心良苦,也是他主張“致良知”的體現。作為提學使者,負有領導、監督一方教育的責任,鄒善卻利用一切時間,親自執教,真是一位以培育人才為己任的實干家。鄒善以滿腔熱忱把凝道書院的教學啟動起來了,但他還必須在山東范圍內巡察,書院教學在有序進行,鄒善卻不得不離開了青州。令鄒善想不到的是,十數年后,全國的書院一同被毀,而青州凝道書院毀得更慘!
明萬歷七年,權相張居正下令毀天下書院,凝道書院遭到了滅頂之災。“所司奉行太過,遂赪其地而空之。”(趙秉忠《云門書院記》)清初壽光安致遠《青社遺聞》中記此事曰:“江陵相(江陵是張居正的家鄉,”江陵相“即宰相張居正)時議鄉校,貪吏承風,撤祠拉像,伐松柏,貨千金入私囊,輿論痛惜不顧也。祠既廢,碑碣為人取去作坫石,歷代名區,鞠為茂草,君子憫焉。”看來,凝道書院被毀,多么令人憤慨和痛惜呀!
萬歷四十一年(1613),憲使高第議復其舊,然而,書院故址已經破敗不堪,無法收拾,只好以原布政司衙門改造為書院(其址在青州城東門街中段路北)。天啟五年(1625),魏忠賢亂政,大毀書院,云門書院停辦。直至清初,青州中斷了書院的講學活動。及至清康熙三十年(1691),兵備使陳斌如視察青州,他又與知府金標恢復建設了凝道書院,將書院名稱又改為“松林書院”。康熙末年,知府張連登重修書院,后來人們把書院稱為“張公書院”。清道光年間,云門書院改作考院,當局便把云門書院的大牌掛到了松林書院的大門,但人們仍習慣地稱這里為“松林書院”,直至書院改為新學堂。
縱觀青州書院的發展歷史,曲折連綿,波瀾起伏。但從中可以看出,凝道書院與早期的矮松園、松林書院是一脈相承的,后來的松林書院、云門書院也是在原基礎上建立發展的。這些不同時期的書院,名稱有別,教學內容則大同小異,均為青州培養人才做出了貢獻。其中,凝道書院成果顯著,但它存在的時間卻最短。正因為凝道書院存在時間短,又是建立在松林書院的基礎上,所以,其后的青州府志和益都縣志對該書院都沒有明確的記載。志書的簡略與籠統,往往把矮松園與松林書院相合一;凝道書院的被毀也說成是松林書院被毀。凝道書院可以看作松林書院的一個階段。但它的確是獨具特色的書院,是在青州獨立存在一時的書院,值得我們重視與研究。幸好,青州人、萬歷狀元趙秉忠在《云門書院記》中有對于凝道書院的記述,成為我們研究的線索和依據。筆者因以挖掘這段史實,希冀補史志之不足并反映青州書院文化之輝煌。錯誤之處請專家指教。(房重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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